淩虛殿前。離塵雙手抱胸地立在廊下看著我，冷著臉道：“你這麽早就回來了？”

“哦！”我低頭訕笑。因為這個離塵很多方面和清流師兄都像，除了清流獨有的那份然外，別的是一應俱全。所以我對他就總是抱著一副敬而遠之的態度，不是怕，而是被他身上的冷氣凍走的。但是今天卻不得不面對，因為他就守在師父的門口。

“師父還在閉關，你走吧！”他繼續冷著臉道。

“可是我想看看師父！”我靠近一步道，為了師父，他再冷，我也得頂著上前，“我看一眼就走，保證不打擾他老人家！”

“那也不行！師父說了，任何人都不見！”離塵說著，竟然還向門口站了站，一副怕我硬闖的模樣。

我被他的舉動氣壞了，忍不住就略略提高嗓門道：“離塵，論輩分，我是你的師姐！論親疏，師父待我也不薄！如今我歷劫歸來，只想看看師父他老人家好不好，難道這也不行嗎？你且讓開！他日師父若怪罪，我一律承擔就是了！”

“難道你以前闖的禍惹的麻煩還少嗎？若不是因為你，師父會閉關這麽長時間嗎？”一向冷漠的離塵說著說著竟然惱了，他沖我低低咆哮道：“你知道嗎？我也很久沒見師父了！你走了多久，他就閉關了多久。到如今已經是整整十八天了，他老人家都聲息全無。你可知道我擔心得要死嗎？”

“啊？怎麽會這樣？”我被離塵的話嚇了一跳，若是師父在裏面有個什麽三長兩短，那我的罪孽豈不是又重了？想到此，我再也顧不得計較離塵惱不惱，雙膝一彎“撲通”就跪在了師父的殿前。

“你這是什麽意思？我讓你先離開，別打擾師父，難道你聽不懂嗎？”離塵低頭沖我低吼。

我擡頭瞪他一眼：“我不走！我也不打擾師父！我就跪在這兒等師父出來！這，你該管不著了吧？你站你的。我跪我的。咱們互不相幹！”

離塵氣哼哼地扭轉身子，背對著我又立在了廊下。

可就在這時，殿裏卻突然傳來一個微微幹澀而又無比威嚴的聲音：“你們兩個，在外面吵什麽？”

“啊！是師父！師父他要出來了！”離塵竟然轉瞬就像個小孩子似的歡呼起來。

我也忙站起來。一臉歡愉地瞅著緊閉的殿門，等待著它”吱吱開啟。

師父終於出來了。他還是一身白衣，豐神俊朗，甚至我遠遠地就聞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木蘭香。

“師父！”離塵先我一步撲到師父的身邊，親昵地挽著了師父的手臂。

我則是定定地站著看著師父。含著笑卻帶著淚地喊了一聲：“師父！”

師父挑起臥龍眉看了看我，利劍般的雙眼卻似要刺穿我的皮囊一般：“玉兒，你感覺如何？”

我蹙眉道：“師父，玉兒沒啥感覺，就是很餓！”

“你......”離塵從一旁沖我瞪了一眼，想說什麽卻又被師父揮起的袍袖打斷了。

“原來你竟是連記憶都失了！但也由此可見你孽情執念還深。既然如此，那你就走吧！”師父說完這話，卻是看也不看我地轉身就走。

“啊！師父！您不要趕我走！玉兒什麽都不知道，又能去哪兒？”我忙趨前一步，重重地跪在了師父的面前：“師父。即便您想要玉兒死，但是總得讓玉兒死個明白吧！”

“那你隨我來吧！”師父扔下一句話，就在離塵的陪同下轉身進了大殿。

我楞了片刻，才惴惴不安地跟了進去。我不知師父要做什麽，可是心裏卻有個聲音一直在說：璞玉，你一定要求師父讓你留下！一定要！

“離塵，你去把幾上的那個小玉瓶拿過來，然後就出去吧！”師父淡漠地道。

離塵照辦後，就走了，並且還掩上了殿門。

“玉兒！過來！”師父坐在他素常坐的大椅上。輕輕擺了擺手。

我卻沒敢直直過去，而是又”撲通“一聲跪下了，帶著哭音求道：“師父，玉兒不想走！求您別趕玉兒走！”

師父長長地嘆了口氣道：“不是師父無情。非要趕你走！而是你自己執念太深，孽緣未了啊！我曾經以為賜你美人痣後，你便會因它絕情絕愛，可誰知那人竟然與你一樣執拗。寧願拼了命不要，也要與你結下這段孽緣。而你更是為他舍命而歸！你說，你讓師父還怎麽做？”

“可是師父。玉兒卻不知您說的是什麽啊！您讓玉兒又怎麽回答？”我擡頭看著師父，淚眼婆娑。其實師父對我的好，我都知道，也都記得。雖然他在人前冷厲，但獨獨對我卻始終是一片柔腸。即便是塊石頭，過了這麽多年，也該被他捂熱了。而我也確實被他捂熱了。

“那你把這粒藥丸吃了，便會記起所有，而且還能看見那人的現狀。若是這樣你還能再跟我說讓你留下，那我便不趕你走。”說著，師父就把那個小玉瓶擲到了我的面前。

我心情覆雜地撿起那個小玉瓶，捏在手中摩挲了良久，才咬牙拔下瓶塞，咽下了那裏面僅有的一粒褐色藥丸。

“你自己在這兒好好想想！若是想留下，便來找我。若是不想，那就不必來了！”師父見我咽下了那藥丸，當即便起身進了他的寢室。

“師父！”我看著師父微微踉蹌的背影，忍不住就低低喚了一聲：“無論如何，玉兒都是愛著師父的。在玉兒的心裏，您就是玉兒的親生父親！所以，請您一定要多多保重！多多笑！因為玉兒不願師父不開心！”

師父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，只是步子略停了停就又走了。

我還想再看看師父，卻不想腦門忽然鈍痛起來。那痛先是隱隱的，隨後就尖銳起來，竟像有東西要鉆進我的頭裏面似的。我忍不住就抱住頭蜷縮起來。但卻不敢大聲喊，因為怕驚擾了師父。

就在我咬牙中，忽然就有一大團的東西漸漸湧到了我的面前。那團東西就像一團白霧，隱隱約約飄飄忽忽，裹著我不斷向前。然後我就聽到那霧中有個男子在大喊：“玉兒！玉兒！你給我回來！你給我回來！”

那聲音先是低低的嗚咽，隨後卻變成了一聲聲竭力的嘶吼，盡管聽著有些瘆人，但卻讓人不由地想落淚。我順著那個聲音向前，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大紅衣衫的男子背影。他著一身大紅衣衫，袍袖隨風亂舞，那銀白的絲也隨風翻飛。他是誰？為何我會覺得熟悉又陌生，而且還心痛。驚疑之下，我就悄悄走到了他的身邊。卻不想他在這時，忽然回過頭來。

“啊！”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！眉如遠黛逶迤中，睛似點漆鳳目慵。一點猩紅檀口上，銀絲舞起盡朝東。玉面紅袍，妖嬈魅惑，比妖孽還妖孽。哦！妖孽，這名字怎麽這麽熟呢？而且他這這張臉，我怎麽也是這麽熟呢？

“你是誰？”我試探著小聲問道。但是他卻不理我，我又靠近一步，又問了一句，他卻還是不理。不過卻在下一瞬，他竟直直地沖著我的方向喊了聲：“玉兒！你怎麽還不回來？我的頭都為你白了，你怎麽還不回來？”

啊！我被驚得向後退了一步，想再問些什麽時，他卻漸漸不見了。我的眼前竟然又成了一團白霧。但也就在此刻，我的心頭猛然一窒，才恍然記起他不是別人，竟然就是我的妖孽！

啊！妖孽！妖孽！我大喊著想再沖過去，卻被另外一個聲音震醒了：“玉兒，看到了吧？你果然還是放不下他吧？既然如此，師父就不留你了！你、走吧！”

我猛然再驚，擡頭一臉淚水地望著本應在他寢室的師父：“啊！師父，您不能趕我走！”

“可是師父卻留不住你的心。若是你的心都不在這兒，那你還能在師父這兒修仙嗎？沒有用的！你、走吧！去逍遙宮，找無憂仙子，讓她幫你吧！”

“可是我舍不得師父！師父——”我哭喊著想抓住師父，下一刻卻被一股大力送出了淩虛殿，隨之而來的還有師父的一句話：“去吧！師父對你已算仁至義盡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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